擒杀关羽成为东吴这边永远值得一吹的大事,东吴皇帝孙休让人做了十二首曲子歌颂东吴祖上的各项丰功伟绩,其中有两首和这件事有关,一是《关背德》,一是《通荆门》。
其中《关背德》专门用来谴责关羽的,说“关背德,作鸱张。割我邑城,图不祥”责备关羽忘恩负义,如鸱鸟张翼,贪得无厌。后面又说他们伟光正的领导孙权锐眼识人,任命吕蒙,“虏羽授首”。
《通荆门》则说他们完全控制荆州,并顺带又谴责关羽是“谗夫乱其间”——小人谗言离间孙刘联盟。
这时候距离关羽阵亡已经快四十年了,皇帝都换了三茬,他们还是念兹在兹,倒是可见关羽当年在荆州给东吴上下造成多大的心理阴影。毕竟当年关羽水淹七军、斩庞德、降于禁,吓得曹操差点迁都,《三国志》就说他威震华夏,东吴上下肯定也大为吃惊。但没想到形式比人强,最终竟然败于吕蒙之手,东吴方面肯定要吹一辈子啊。
不光写歌吹,还编各种故事吹。古代编故事的套路就是,我打败你,不是我侥幸打败你,而是你注定要败在我手上,谁注定的呢?
天命!
怎么样证明有天命?
就是编各种征兆。
例如《蜀记》上说关羽出兵围攻樊城的时候,就梦见一头猪来咬他的脚,关羽叹息说此行回不来了——都说虎落平阳被犬欺,关二爷这是被猪欺——要是这么理解的话,这算不得对关羽的污蔑,而是对吕蒙的辱骂,这大概是蜀国人编出来的传说。
《晋书》上有个叫戴洋的灵异之士说当年吕蒙去讨伐关羽的时候,“天雷在前,周瑜拜贺”——顾炎武在《日知录》里指出,这个时候周瑜已经死了十几年了,不可能出来拜贺。他也未免太较真,戴洋本身就是个神神道道的家伙,他的意思是天雷滚滚,那是周瑜在天之灵前来拜贺。
周瑜道贺的声音竟然是滚滚雷声,莫非他已经成了雷公?这倒是可以和前面猪咬关羽脚的故事连起来,因为在传说里雷神有一种形象就是长得像头猪,《酉阳杂俎》里就说雷神:“猪首,手足各两指,执一赤蛇啮之”——长得像头猪,还爱咬点东西,这是周瑜气不过关羽这么欺负东吴,来咬他了。
《水经注》里也记了一个东吴方面头顶主角光环的故事,说益阳城附近资江水北有关羽濑,南对甘宁故垒,传说甘宁与关羽当年在此对峙,甘宁对鲁肃说:“关羽听到我的咳嗽声,就不敢进攻。”果然半夜关羽听见咳嗽,就说:“这是甘兴霸的声音。”不再发动进攻。
不得不说这个牛吹得有点大,尽管孙权说过“孟德有张辽,孤有甘兴霸”,将他张辽并举,但张辽和关羽是惺惺相惜的朋友,在武力值上,甘宁和关羽最多半斤八两,怎么也不至于堂堂蜀汉的前将军听到一声咳嗽就吓得噤若寒蝉罢,显然这是东吴胜了关羽之后为自己脸上贴的金。
对于这些污蔑,套用一句韩愈的诗说“蚍蜉撼大树,可笑不自量”,且不说后来登上神坛的关羽,单单作为一名武将,在整个魏晋南北朝时代也是英勇的代名词,史书形容一员猛将有多厉害,常常以关羽张飞为参照人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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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朝人赵翼在《廿二史札记》就说“汉以后称勇者,必推关、张”。他还搜集了大量史料佐证,例如,光《晋书》上就提到不下四次:
东晋的刘遐作战勇敢,中原一带就传说他是关羽张飞在世。
前秦的时候,阎负、梁殊去劝降敌人,二人炫耀国力,就说他们国家有“王飞、邓羌这样的武将,都堪比关羽张飞,万人之敌。
南凉的秃发辱檀(秃发是姓,跟光头没有关系)是寻求人才,手下人给他推荐也说“梁崧、赵昌,武同飞、羽。”
赵廞夸自己手下李庠也说他“一时之关、张也”。
后来的北魏大将杨大眼、薛安都、崔延伯,南朝宋的南陈的萧摩诃也曾经被比作关羽张飞。
这哥俩在当时军队之中的影响力可见一斑,已经成了英勇的代名词。
当年马超投靠刘备,关羽就给诸葛亮写信询问马超的水平跟谁能比?诸葛亮写信恭维:“马超文武双全,雄烈过人,可以和张飞并驾齐驱,但是和您美髯公想必,不如您潇洒飘逸。”关羽像个孩子一样,高兴得拿着这封信到处给人看。倘若此时关羽在天有灵,看着自己在军队中如此被崇拜,估计也要拿着史书给大家都是鬼的诸葛亮等人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