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过不少写妈妈的文章,有时候会感动的一塌糊涂,等想想自己的妈妈,却不知道该如何写。
记得有一次看过一篇文章,内容是写妈妈的,看过了,时间长了,就忘了,可是记住了那篇文章的题目,就是:“我妈如蚁”,对,真好,想想,我妈也“如蚁”。
真想写我妈“年轻、漂亮”的时候,可我没记得老妈年轻时候的样子,我小时候的一些照片,因为屡次的搬家,都没有了,当然也就没有了年轻的妈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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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妈就像蚂蚁搬家一样,领着我和弟弟,从农村搬到了郊区,从郊区搬到了城市,又从一个城市搬到了另一个城市……(尽管最近的这次搬家,已经不是她领着我们,而是我们带着她了)。
记忆里,没有妈妈年轻的模样,估计那时想不到有一天妈妈也会老,想想最早的跟妈妈年龄有关的记忆就是爸爸带着我和弟弟出去玩儿,别人会说:“他这么年轻,孩子都这么大了。”其实,爸爸有我时,已经二十七八岁了,爸爸回家把这些学给妈妈听,她会有些失望,顾左右而言他。
因为妈妈比爸爸小好几岁。可从来别人都认为她比爸爸大好几岁!最直接的有一次,她回家对爸爸说:“我有那么老么?两个年轻的职工喊我大娘。”(那时妈妈在爸爸单位的单身宿舍看管筒子楼里的炉子,让它们火焰保持旺盛,以便那些三班倒的青工随时能做饭。)那时我刚上初中,算算我妈也不过只有三十六七岁。年轻的职工,再年轻也得小二十了吧!想来那次“大娘”事件给老妈带来的冲击不小,那是唯一的一次在家里谈到“年龄问题。”
我宁肯相信我妈属于遗传,容易长皱纹,属于遗传,皮肤松,可我知道不是,至少不全是。不到30岁的妈妈独自带着我和弟弟在老家农村的生活现在还有印象,那时是生产队,妈妈要象男劳力一样“上坡干活”(我老家对干农活的叫法),挣工分,即使一天都不落,挣得工分也还不够我们娘三个在麦收或者秋收时的口粮,于是就有了那一幕:我们眼巴巴等着爸爸把几十元钱寄来,妈妈拿着钱到队里,交给队长或者会计,在他们的冷嘲热讽中取回别人家早就吃到嘴里的口粮。
再加上那些个妯娌之间我们现在无权判定的谁是谁非和家长里短。那时的妈妈想必有很多无奈和屈辱,她当然不会同两个年幼的孩子讲,可我们那些年不太容易见到她的“笑模样”,她的眉头在大多数时间是皱的,脾气也不够好。
长年的失眠让她患上了严重的神经衰弱,正方偏方全用过,正方就是记得我家总有“中药罐子”,总有一股中药味。偏方就是我妈的枕头底下常有一根“桃树枝子”,就这也仍然是每天晚上伴随两个孩子的香甜的睡眠“辗转反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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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个毛病后来是怎么好的?应该是她领着我们搬家到爸爸那的时候。
七十年代末,我们家搬到了爸爸所在的城市,连同家里的破箱子、面板、菜刀……还有小板凳,就像蚂蚁搬家一样,能托运的全托运了。当时我们家不够分福利房的条件,就到郊区租了一间郊区民房,妈妈在爸爸厂里干临时工,每月大概三十元钱,按天计钱,老妈干过好多种体力活(最轻松的就是看炉子),很辛苦,可她已经很知足了,既和自己的丈夫团聚了,又能自己挣钱了,所以脸上就能常见到笑容了,晚上的睡眠想必也就好了。因为没有了“药罐子”,也没有了“桃木”。
大约过了一年左右,爸爸单位分给我们家两间平房时,我们家“欢天喜地”,又要搬家了。那些从老家带来的一切,又随着我们到了这个家。在这个新家里,妈妈省吃俭用,跟我们说也要“象别人家一样有家具”。她真的就像蚂蚁,和爸爸一起到市场买来了木头,一趟趟用自行车驮回家,然后和爸爸一起策划这儿摆个高低柜、那儿需要个大立柜,在孩子的屋子里需要个写字台(我和弟弟睡一个屋),爸爸利用星期天画好了图,带着他的徒弟,不知道用了多长时间,别人家有的那些家具,就都在我们家落户了!
从老家带来的那个旧箱子,不但没有退出历史舞台,而是“旧貌换新颜”-爸爸重新刷上了油漆,跟新的一样(据说那是爸爸娶妈妈时给的唯一聘礼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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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们在这个家里一住就是十好几年,到我上完了中学,上了大学,又参加了工作,这个家看着我和弟弟长大成人,想必那是我一生中很重要的一段日子,因为即使到现在我还常常做梦,梦见我在那个家里写作业,梦见家门前那条弯弯曲曲的小路……以及妈妈在屋后空地上种的菜,各种各样的……。
梦中只要回到小时候,就是那个家。只有那个家。
妈妈在那个家里老了。蚂蚁老了什么样子?蚂蚁也会老么?蚂蚁老了还搬家么?我妈老了,可还是要搬家。
这一次是他们老两口搬进了筒子楼,爸爸单位的筒子楼。因为原来的平房要拆了。在这个家里,他们住在四楼,妈妈是他们那层楼的“名誉”楼长,因为她的勤奋、她的“爱管闲事。”比如谁家孩子中午回家没人管,可以到她那儿吃饭,比如谁家两口子吵架,她也被“请’去评理,甚至她和爸爸承担了楼道的清理和厕所的卫生,时间长了,大家习以为常,老两口有时候会对我们发发牢骚,可说完了,还是一切照旧。
妈在这个家里住了大概二年左右,开始出现商品房了,我和弟弟看到她的腿越来越行动不便,尤其是公共厕所让他们很不方便,我们商量给妈买了一套单元房,一楼,套二的,不到五十平方,那时候就有了装修这个词,妈妈爸爸曾经羡慕的地砖、塑钢窗、单独的厨房、卫生间等等都有了,那段时间,爸爸妈妈心情想必超好,偷偷摸摸跑到装饰材料市场,买一些他们认为必须的东西,结果就是被弟弟发现了,他们买的东西不但价格贵,质量还不好,后来妈妈跟我通电话说,爸爸跟她说第一次发现自己真老了,跟不上时代了。
在弟弟的努力下,在老妈的指挥和老爸的参谋下,他们搬进了一个用老妈的话说“哪儿都好”的家。
按说爸爸当年的手工作品、妈妈的结婚聘礼这次真的该退出历史舞台了。因为它们和新家实在不配套,主要也是房子小,放不开。
据说老两口为留哪件家具商量半天,结果就是不舍得扔,一件都不扔,于是在这个经过弟弟装修还算“跟得上时代”的家里,又摆上了随了他们三十多年的“古董”,在我们看来既不协调,又拥挤。想必那些东西对他们的意义已经非同一般了。父母看着它们,才安心。
而我和弟弟也因为给父母做了一件本该做的事,让他们很高兴,据说妈曾经跟爸爸说:“跟你过了这么多年,也没住上像样的房子,还是孩子长大了好。”爸爸好脾气地笑笑,算是默认。是啊,孩子大了,可他们老了。
妈妈年轻时因为生活困难,营养跟不上,老了一切毛病就都来找她了。先是腿的骨质增生,让她行动困难,又是“腰锥间盘突出”让她下不了床,这对于要强的妈妈无疑是致命的打击,那段时间,她眼看老爸跑前跑后接上学的孙女,回家还要照顾她,自己做饭(那时弟弟刚到外地工作),她跟我说“死的念头都有”,从来就象蚂蚁一样的妈妈终于不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,也终于在我们全家的劝说下,她去做了手术,还算成功。
没多久,能下床了,再没多久能干活了,老妈又象蚂蚁一样,不停地出出进进了,除了不能骑爸爸的电动车去学校接我的小侄女,家里的一切活计又“由她说了算了。”用爸爸的话就是“又成了一把手”,只有我们知道这个“一把手”就是只要是自己认为能干的活,她全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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由于我和弟弟都不在父母身边,他们的年龄又越来越大,这一直是我和弟弟的一块心病,终于在二十年前,我和弟弟下了决心-让他们继续搬家。搬到弟弟所在的城市,互相有个照应,用弟弟的话说就是“互惠互利”(这点我一直心存感激)。
于是,经过一番思想工作,父母又要搬家了。
这次搬家,不同前几次,牵扯的东西也多了,毕竟他们在居住的城市生活了近三十年了,妈妈爸爸也由三十几岁变成了老年人。除了最早的那次搬家,我都没有在身边,这次我请假专门替妈妈收拾东西。
记得妈妈那几天不停地打电话,告诉他和爸爸的朋友,他们要走了,而且表现出很高兴的样子,和谁说话的内容都有那句话-到儿子身边了(口气中充满了自豪)。他们的朋友们也纷纷过来看望他们,语气中满含留恋-老年人对未来能否见面的不确定又让他们伤感。
等人走以后,妈妈就又里里外外检查是不是落下什么东西,还有哪些东西可以装上搬运车(弟弟找了搬家公司),满屋子装满东西的编织袋子,摆得满满的,妈妈曾戏说跟爸爸过了这些年,最大的收获就是练就了打包装的本领,包装袋打得越来越好。
终于在我们的劝说之下,那些当年爸爸亲手作成的家具被卖了,他们满含不舍,在卖给收废品的人时还告诉人家,那件家具的木头是多么好(确实是),那个箱子还能用很多年……每一件东西妈妈都要介绍半天历史,而收废品的年轻人可能也是因为一下子收了这么多,居然能很认真地听她唠叨。
我知道他们说这些并不是为了让对方多出价钱,起码不全是。那些旧家具早就成了他们的伴儿,可实在是没有地方装。就这样,在一辆大货车装得满的“忍无可忍”时,妈妈终于停下了,望着空空的屋子,叹息:又要搬家了。
怕我们受影响,马上改口:越来越好了。我当时在心里对爸妈说:一定会越来越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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弟弟给他们在他们的城市买了二楼的小房子,知足地过着日子,弟弟每天或打电话或回家看他们。日子过的很安稳。
因为住的离市政府近,大家传说有可能要拆迁,在很多人都很激动地算着拆迁能拿多少钱,能住新房子时,妈妈跟我说过:“不想搬家了”。我跟妈妈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:“没关系,大家都搬我们就搬,有我呢。”
的确,如果真搬迁,这次妈妈这只老蚂蚁可真搬不动了,好在有我们。
果然,前年,妈住的楼房又拆迁了,棚户区改造。我和弟弟给她要了九十几平的高层,妈说“想住一个有电梯的新房子”,他跟我爸说,一定要好好活着,住上新房子。为了这些,她要“使劲活”,她已经八十岁了。我和弟弟也对她说“一定能,等着住新房享福吧”!我们全家就一直盼着……
词不达意说了半天,只是为了记住一些东西,怕自己老了,想说什么也说不清了。
跟那些赞美母亲的其它成语、词组相比,我觉得用蚂蚁比喻老妈真的很贴切,想像着我告诉她,把她说成一只的蚂蚁时的情景,估计她会大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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